小芳本来是想拒绝胡燕。
她不喜欢闹腾的场合。
但胡燕是有使命的。
周总是厂里的副厂长,负责产品、技术这方面,三十多了,至今未婚,小芳来了以后,周总就动了心思。
但小芳一直冷淡处理,周总也没办法,他只好曲线救国。胡燕是小芳在厂里唯一的朋友,周总就委托胡燕的男朋友徐强,让胡燕约小芳周六的晚上,出来吃顿饭。
徐强是车间主任,周总的直接下属,这任务必须完成,所以,胡燕好说歹说,小芳才终于同意了。
是一起吃饭,胡燕和徐强作陪,也不过是一顿饭么,小芳只好同意。
这个厂女生云集,独身多年的周总怎么看上了小芳?
原因很简单,小芳非常漂亮。
是那种出类拔萃的漂亮,尤其是,小芳平常穿着特别朴素,甚至下班了还穿着厂里发的厂服,但这更衬托出小芳的美丽。
粗糙的衣服,白嫩的肌肤,有强烈的对比。
厂里的男工们成群结队地拜在小芳的石榴裙下,却都无功而返。
小芳语调平和,但态度坚决,拒绝一切暧昧。
周总觉得,他是总工程师,副厂长,应该会被高看一眼,但一样被小芳冷处理了。
周总不像普通的工人,他想起了策略,他要通过小芳周围最亲近的人,攻破小芳的防线。
胡燕就是小芳在这个厂唯一的朋友。
小芳为人平和,但不主动跟别人交往,也不参与小姑娘常聊的话题,娱乐新闻、各种八卦,更不关心,这很容易被理解为不合群,而小芳那么漂亮,就更容易理解为高傲。
小芳是漂亮,可她有什么值得高傲呢?
什么也不知道,连最时髦的明星也不认识,没有香水,从不用化妆品,只有一个老掉牙的手机,有什么了不起的。
大家找她的老乡,深挖她的历史,发现她是个孤儿,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,几个月大时被扔在道观,道观的道长可怜她,收养了她,供她到附近的小学读书。
小学毕业以后,她就出来打工了,道观的都是男人,而小芳已经出脱为一个大姑娘,待在道观里也不合适。道长也希望她能出来,经历一下世间的生活。
但她太无知了。
关键是,她这么无知,她竟然一点也不羞愧。
什么明星呀,不认识也没什么。
这很容易拉仇恨。
她被孤立了。
胡燕也父母双亡,也只有她,小芳才愿意接受她为朋友。
一起吃饭,一起下班,也有了个伴儿,所以,胡燕提出,出来跟周总一起吃个饭,小芳没法拒绝。
但小芳有条件。
就近吃。
可厂区附近只不过是一些小烧烤,小芳无所谓。
小饭店就可以了,离得近,还省钱。
下班的时候,胡燕在厂门口等小芳。
小芳如约而至,胡燕才松了一口气。
可她竟然还穿着厂服。
而且,连个口红也没有抹。
完全素颜。
胡燕不好指责她的化妆,只是隐晦地说,出席这样的场合,小芳不该穿厂服。
小芳脸一红。
“我觉得厂服挺好呀。”她说。
胡燕不好再说什么。
厂门外,坐了三个大男人,全都光着膀子。小芳她们要去她们的目的地,得经过这三个满身臭汗的男人。
三个男人都盯着小芳看。
这种场面小芳倒熟悉,她经常被人盯着看,但最靠外面的一个黑大汉引起了她的注意。
那个黑大汉身材高大,满脸的疙瘩,没有一丝笑意,他有一双大眼睛,明显向外凸出,而那双眼睛盯着小芳,眨都不眨。
眼神非常奇怪。
小芳不觉心里一动。
“真臭。”胡燕捂着鼻子,低声嘟哝着。
“他们是谁啊?”小芳问,走了好远,她还扭头看。
那个眼睛凸出的男人还在死死地盯着小芳。
“流浪汉吧。”胡燕说。
“流浪汉?那他们怎么坐在咱们厂门口啊?”小芳问。
“咱们厂经常得装货、卸货,活儿挺重的,咱们厂的男工不愿意干,就把这种脏活、累活包给这些流浪汉干。”胡燕说。
小芳点着头,又扭头看。
那个大汉还在盯着她呢。
“你在看什么?”胡燕问小芳。
“那个男人。他好奇怪啊。”小芳说。
有什么奇怪的?
胡燕也回头看。
她只觉得那男人太丑了。
丑的出奇。
脸上的疙瘩那么多,还有那双外凸的眼睛,丑得简直可怕。
“他的眼神,眼神好怪啊。”小芳说。
“眼神怎么怪?”
怎么怪,小芳也说不上来,反正,小芳忍不住多瞅了两眼。
周总和徐强已经等在那儿。
在饭店尽头的一张小桌子上。
周总先道歉。
“不好意思,这饭店就只有一个包间,已经有人了,只好坐在这里。”周总说。
小芳丝毫不以为意。
“挺好的。”小芳说。
坐下来以后,周总让小芳点菜。
推脱再三,小芳点了两个素菜。
“就点这吗?别为我省钱啊。”周总说。
“这就好了。”小芳说。
周总坚持让小芳再点菜,可小芳不再看菜单,为了免得尴尬,胡燕只好接过菜单,点了两个硬菜。
聊了一会儿,找不到别的话题,周总就拿小芳穿厂服这件事,调侃了一下。
“看来,小芳你是真爱咱们厂啊,出来吃饭还穿着厂服。”周总说。
小芳的脸又红了。
“实际上,厂服是我最好的衣服。”小芳慢慢地说。
周总一下子语塞了。
他知道小芳节省,但没想到这么节省。
现在这样的姑娘真少有啊。
他岔开话题,不再说这个事,但他决定,吃完饭一定找个借口,拉小芳去周围的几家服装店,给小芳买两套衣服。
隔壁包间很闹腾。
门开时,周总往里面扫了一眼。
有几个人他认识。
是当地的几个小混混。
土地拆迁了,有钱,不用上班,整天闲着没事,也就是打打牌,泡泡妹。
里面有几个姑娘。
这大概就是闹腾的原因。
小混混在灌小姑娘喝酒呢。
而姑娘们呢,也久经沙场,半推半就。
有人出来方便,瞧见了小芳,惊叫了一声,就又进了包间。
于是,就有更多的人出来看小芳。
最后,有一个小伙子出来了。
他不太相信,有那么漂亮么?什么漂亮的妹子,他没见过啊。
但他看见小芳时,眼睛都直了。
周总认识这个小伙子。
他是村长的独生子。
远近有名的浪荡公子。
小芳呢,表现得特别优异,淡淡地笑,还是慢慢夹菜,慢慢地吃饭,仿佛周围没有人。
目瞪口呆的浪荡公子被拽进了包间,过了一会儿,他又出来了。
他径直走到小芳的面前。
他自我介绍,他姓蔡,他希望认识小芳。
小芳微笑地点点头,却什么也没说。
蔡公子问小芳的名字。
小芳犹豫了一下。
出于礼貌,她说了自己的名字。
蔡公子得寸进尺,问小芳的手机号码。
这个,小芳没告诉他。
小芳委婉地说,她一般不用手机。
怎么可能呢,现在哪个小姑娘不用手机呢。
蔡公子不相信。
“我真的很少用手机,”小芳认真地告诉蔡公子,“手机上的信息太多,太乱,我不是特别喜欢。”
另类的姑娘。
另类的姑娘,又异乎寻常的漂亮。
而且,小芳还特别心安理得,觉得手机也没什么稀罕的,少用也罢,她也不介意告诉别人她这个观点。
蔡公子语塞了。
他想,也许,他报出他的信息,小芳会有另外的态度。
“你别担心,我不是坏人,”他说,“我家就是这个镇上的,看你穿的厂服,你应该是那个什么厂的吧?”
蔡公子说出了厂的名字。
小芳点头。
蔡公子得意地笑了。
“这就好办了,你们厂租的就是我家的地,连你们老板见了我,也得给我面子。”蔡公子说。
小芳只是又点了一下头。
没有表现出另外的态度。
这出乎蔡公子的预料。
他以为,小芳不相信他,以为他吹牛。
“真的,我没骗你,你们厂租的真是我家的地,你要是不信,我找人来证明。”蔡公子说。
蔡公子那帮狐朋狗友正在不远处看着呢。
蔡公子只要一招手,马上就有人过来。
但没必要了。
周总说话了。
“你不用找别人了,我能证明。”周总说,“你是蔡村长的儿子,我认识你。”
蔡公子感激地冲周总点头。
周总又转向小芳。
“咱们厂房占的地,的确是他家的。”周总说。
可小芳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。
微笑,又拒人千里。
这就尴尬了。
炫富没有获得好的效果。
甚至可以说,没有任何效果。
蔡公子不甘心。
没有获得任何人的邀请,他在桌子边坐了下来。
他让老板拿一套餐具来,这一桌的费用算他的。
他厚着脸皮跟小芳搭讪。
小芳表现得越淡然,蔡公子就越喜欢她。
这是什么样的女孩呀。
不可思议。
别的同桌的人,就非常不自在了。
可周总也不好说什么。
他也算认识蔡公子,知道蔡公子的深浅,跟蔡公子同台竞争,他没什么信心,再说,他早听说这个蔡公子是个不讲理的浪荡子,争强好斗,他也不敢说什么难听话,万一让这个纨绔子弟不开心了,在人家的地盘上,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。
他只希望这宴席早点结束,好摆脱现在的局面。
别的人也这么想。
又喝了两瓶啤酒,周总向蔡公子致歉。
必须得结束,得回去了,明天还有很重要的工作。
徐强和胡燕连忙符合。
可蔡公子怎么能满意呢。
他死缠着小芳。
他只希望小芳能多陪他一会儿。
周总去结账。
但老板死活不收钱。
蔡公子已经说了,这桌饭算他的,老板怎么敢收别人的钱呢。
周总只好作罢。
他感谢蔡公子,向他说再见。
可蔡公子是个厚脸皮,一直跟着他们,来到了厂门口。
他们要进厂时,蔡公子拽住小芳的一只胳膊,不松手。
周总和徐强不敢说什么,也就是胡燕一直劝蔡公子。
已经很晚了,有什么事,明天再说吧。
以后有的是机会。
可蔡公子不愿意。
什么明天呀,就现在。
现在就去市里唱歌、泡吧。
小芳不喜欢也没关系,慢慢就会喜欢的。
蔡公子的那一帮跟班的也跟了过来,还把车开来了。
胡燕把好话说尽了,也无济于事。
小芳倒也不求蔡公子,她也不多说什么,只是心平气和地向蔡公子摇头。
温柔,但坚定。
不知怎么回事,蔡公子突然发现自己双脚离开了地面。
有人掐着他的后脖颈,把他提到了半空中。
是那个眼睛凸出的黑大汉。
黑大汉转了一个身,把蔡公子丢到了三米开外。
蔡公子在地上打了个滚,最后,坐在地上。
他愣了一会儿,才搞清楚状况。
“你他妈疯了,敢打我?”蔡公子吼道,他跳了起来,向黑大汉冲了过去。
可那个黑大汉随便拨拉了一下,不知怎么回事,又掐着蔡公子的后脖子,把他提到了半空中。
蔡公子张牙舞爪,乱踢乱打,但根本接触不到身后的黑大汉。
黑大汉等蔡公子折腾一会儿,又把他扔在地上。
蔡公子又愣了一会儿。
然后,他冲他那帮狐朋狗友招手。
“还傻站着那儿干嘛?赶紧过来,打他个狗日的。”蔡公子对他们吼。
狐朋狗友大概有十几个人,这会儿也回过来神。
他们向黑大汉围了过来。
可黑大汉根本没把他们放着眼里,只是左推右拉,动了几下,那帮狐朋狗友也全都倒在地上。
蔡公子傻眼了。
他从来没碰到过现在的状况。
黑大汉打他们,似乎像大人打一群小孩儿,根本不费力。
蔡公子不知道怎么办了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芳进了厂,消失在小楼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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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芳一直担忧黑大汉。
黑大汉救了她,让她摆脱了蔡公子的纠缠,但蔡公子能跟黑大汉善罢甘休吗?
蔡公子一伙儿有十几个人呢。
她跑到宿舍楼的窗户边,从那儿能看到厂区大门。
她的计划是,如果那一帮人欺负黑大汉,她就报警。
胡燕倒不担心黑大汉。
可小芳非拉着她一块去窗户边,小芳没有报过警,对这方面没经验,如果非要采取下一步措施时,她希望胡燕能帮她出出主意。
可是,黑大汉什么事也没有。
那一帮流氓倒是想骚扰他,但没人敢走到近前,第一个动手。
绝对实力毕竟摆着那儿。
那帮流氓也不是心里没数。
他们只是隔了几米,对黑大汉说几句威胁的话。
但黑大汉稳坐在台阶上,根本不在乎这帮小混混说了什么,也不正眼看他们。
僵持了半个小时,流氓们也没意思了,换个地儿去喝酒了。
蔡公子不怎么说话,但谁敬他喝酒,他就跟谁干杯。
酒喝得越多,他发现,他对小芳越难以忘怀。
骚蜂浪蝶,他见得多了,但小芳这样的女孩真是少见啊。
蔡公子以为是酒精的作用,但他错了,第二天醒来,他仍然在回忆小芳。
他洗把脸,吃点东西,就开着车去了厂门口。
黑大汉还在那儿呢,在厂门边的树荫里,斜躺在一张长椅里。
蔡公子对小芳难以忘怀,同样,他对黑大汉也印象深刻。
现在酒醒了,他要好好观察一下这个黑大汉。
他根本搞不清楚,他们十几个青壮小伙子,怎么就弄不过一个黑大汉呢。
蔡公子把车开过去,调个头,停在马路的另一边。
斜对着大门。
从那儿可以方便地看到大门全貌,又不会惹人生疑。
黑大汉的长椅上放着一瓶劣质白酒,还有一包牛肉之类的东西,黑大汉不时地喝两口酒,捏两块肉,没多大一会儿,黑大汉的酒就见底儿了。
不过没关系,黑大汉好像买了一件酒,他又从躺椅下面的箱子里掏出来一瓶。
这酒,蔡公子认识。
很便宜,也很烈。
他喝二两就受不了。
可这个黑大汉一会儿就干了两瓶。
看来,不光是打架,就是喝酒这方面,黑大汉也能干过他们十几个啊。
本来,蔡公子还有计划,找更多的人,来干黑大汉,现在,他不那么想了。
即使带着棍棒之类的家伙,来二十个人,也不一定能在黑大汉这儿讨到便宜。
一个喝酒像喝水、除了牛肉什么也不吃的大汉,那是真不一般。
蔡公子没有尝试进厂。
他倒自信,保安应该认识他,不会拦他,可黑大汉还在门口啊,即使保安不管,黑大汉恐怕也不会让他靠近小芳。
昨晚,十几个人都不是黑大汉的对手,何况,现在就蔡公子一个人。
而且,这黑大汉似乎一直待在厂门口,不会离开。
需要卸货、装货时,黑大汉忙活一会儿,挣点现钱,够买牛肉和酒就行了。
黑大汉力气大,干活威猛,厂里的人喜欢他,也照顾他,喝水什么的,他都可以进厂办。
黑大汉不会离开。
黑大汉似乎也提防着蔡公子。
蔡公子从车里观察时,他总感觉,黑大汉也在盯着他看。
黑大汉似乎知道他在那儿。
蔡公子只好在车里硬等。
等了一个多小时,厂里中午下班了,工人们陆陆续续地出来吃饭,可小芳没出来。
一直到工人们又相继进厂,小芳还是没有出来。
蔡公子只好作罢。
他得另外想招儿了。
三蔡公子去找了他父亲。
他没有跟他父母一起住,搬出去单独住了。
他嫌父母管他太多,自己住多自由自在。
蔡公子的母亲当然不乐意,但她拗不过儿子,而蔡村长早就看儿子不顺眼了,搬出去就搬出去吧,也清净一些。
可这小子出了门,就很少回来,十天半月也不回来,只有他妈给他打电话,他才会回来吃顿饭。
今天是怎么了?
蔡村长退掉了一个宴席,中午回了家,老婆给他煮了条鱼,他拿出来一瓶好酒,还没喝两口,不争气的儿子却跑回来了。
蔡妈妈当然喜出望外,拉着儿子问长问短,而儿子也不像平常那么不耐烦,对妈妈非常客气,有问必答。
蔡村长翻眼瞧了瞧儿子,他纳闷呀,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,跟平常不一样呀。
儿子小心翼翼地陪着笑。
他要求跟父亲一起喝两杯酒。
这也反常。
儿子从来不跟他一起喝酒。
他支吾着,没有答应儿子。
老婆不乐意了,不由分说,就给儿子拿过来一个杯子,斟满了酒。
儿子端起杯子,向蔡村长致意。
“祝爸爸身体健康。”蔡公子说。
蔡村长举起杯子,应付了一下。
吃了两口鱼,蔡村长突然放下了筷子。
他瞪着儿子。
“你又惹啥麻烦了?”他厉声问儿子。
儿子陪着笑。
“没有啊。”蔡公子说。
“不可能,”蔡村长说,“没有惹什么麻烦,你不可能像现在这么乖。”
还陪笑呢,平时,儿子甚至不愿意正眼看他。
“真没惹麻烦,真没有。”蔡公子说。
可蔡村长还是盯着儿子。
他没有放松警惕。
“你又想要钱了?要买辆那个什么跑车?我早跟你说过,不可能。那车太招摇了,再说,也太贵,我不会答应。”蔡村长说。
儿子也否认了。
“我接受爸爸的意见,那车我不会买了。”儿子说。
“那你想买啥?”
蔡公子笑了。
“啥也不买,我也不要钱。”他说。
不可能。
不要钱怎么会这么客气,跑回家了,客气得像个客人。
“不过,我是有件事想麻烦爸爸。”蔡公子说。
还是有事相求啊。
这就正常了。
蔡村长拿起筷子,踏踏实实夹了一块鱼,吃了起来。
他等着儿子继续说下去,可儿子涨红了脸,却不开口。
他问了。
“什么事?你有什么事想求我?”他问儿子。
蔡公子组织不好语言,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事说清楚。
他突然对妈妈说话了。
“妈,我想结婚了。”他对妈妈说。
妈妈当然高兴。
她一直劝儿子成个家,别老这么晃荡下去。
也老大不小了。
“谁呀?你想跟谁结婚呀?”妈妈问。
蔡公子支吾了一下。
“那姑娘你不认识。”蔡公子说。
“不认识也没关系,你什么时候把她带家里来,让我和你爸瞧瞧。”妈妈说。
可蔡公子又支吾起来。
“可能还有点情况。”他说。
蔡村长倒也见多识广,他沉稳地问儿子。
“什么情况?”他追问儿子。
蔡公子说出了厂的名字。
“这工厂你知道吧?”他问父亲。
“当然知道。他租了咱家的地,效益还不错。怎么了?”蔡村长说。
“那个女孩儿就在这个厂里打工。”蔡公子说。
蔡村长和老婆对视了一眼。
总的来说,他们是希望儿子在本地找个门当户对的联姻,但希望是希望,就儿子那样,他们早就放宽了条件。
只要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好。
“是个打工妹呀,”蔡村长沉吟了一下,“不过,人只要好,也行。”
蔡公子连忙打保票。
“人绝对是个好人,你放心。”蔡公子说。
“人好就行。”蔡村长说。
蔡村长喝了一口酒,看儿子还在那里发呆,就端起酒杯,要和儿子碰一下。
蔡公子连忙端起酒杯。
可他喝了酒,还是心事重重的。
“怎么了?我都答应你了,你还这么不高兴?”蔡村长问。
蔡公子尴尬地笑了一下。
“恐怕还得麻烦爸爸帮帮忙。”蔡公子说。
“我?我帮什么忙?”
蔡公子又笑。
蔡村长不耐烦了。
磨磨唧唧的,吊胃口。
“到底怎么回事啊?”蔡村长说。
蔡公子只好说了。
“我是挺喜欢那姑娘的,特别喜欢,特别特别喜欢,但是,呃,那个姑娘似乎不太喜欢我。”蔡公子停住了话头。
妈妈首先表示不满。
“她不喜欢你?一个打工妹竟然不喜欢你?”妈妈说。
儿子虽然浪荡一些,但也是一表人材呀,名牌大学毕业,又那么有钱,一个打工妹凭啥不喜欢儿子?
这妹子瞎眼了吧?
又或者,她不知道儿子的身份?
蔡村长瞪了一眼老婆,他还耐心地问儿子。
“那个姑娘不喜欢你,你让我帮忙,是吗?”蔡村长问儿子。
“嗯。”
“也就是说,你泡妹泡不到,让你老爹帮忙,是吗?”
蔡公子默认了。
蔡村长哈哈大笑。
“世上还有这事,你泡妹泡不到,竟然求你老爸帮忙。哈哈哈,好玩。”蔡村长说。
蔡公子憋红了脸,可他还硬撑着。
轮到老婆瞪蔡村长了。
蔡村长渐渐停住了笑声。
“好吧,你说吧,你让爸爸怎么帮你?”蔡村长说。
“呃,你能不能跟那个厂的老板打个招呼,让他施加一点影响,让那个姑娘改变一下对我的想法。”蔡公子说。
蔡村长没有马上答应下来。
“这姑娘就那么好?”他问儿子。
儿子点头。
“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姑娘。”儿子说。
蔡村长笑了。
“既然你说得这么好,那我就帮帮你。”蔡村长说。
四蔡村长给那个厂的老板打了一个电话。
徐老板以特别热情的口气回应蔡村长。
蔡村长倒淡定。
他问徐老板在哪儿。
“我在北京出差呢,跑一个批文。”徐老板说。
“哦,我本来想去你办公室坐坐,既然你在外地,那就算了。”蔡村长说。
“我今晚就回去了。”徐老板说。
“那我明天上午十点钟去你办公室找你?”蔡村长说。
“不,不,那能让您来找我呢,我明天上午去你办公室找你。”徐老板连忙说。
“我去找你,明天十点钟吧。”蔡村长说,然后,他就挂了电话。
放下手机,徐老板开始嘀咕起来。
这蔡村长找他干嘛呢?
还非要去他办公室找。
徐老板猜测,大概率是租约的问题。
明年合同就到期了,租金会再谈。
周边别的情况,租金都涨了,至少涨了百分之十。
不知道蔡村长会怎么想。
徐老板的厂效益不错,可能会多涨一点儿,多涨一点也行,徐老板甚至设想了自己的底线,只要别超过百分之三十,他都可以接受。
超过百分之三十,就太高了。
第二天上午,徐老板早早地就在厂门口等着。
这蔡村长不光是他的房东,也是当地的地头蛇,要在这儿干,一定得维护好和蔡村长的关系。
徐老板明白这点。
蔡村长倒准时,十点钟就晃晃悠悠地走到厂门口。
他没有坐车,想走过来锻炼一下身体。
他也注意到门口长椅上的黑大汉。
这人好怪啊,他有这第一印象,他还没有来得及多想,徐老板已经从厂里面迎出来。
徐老板已经在办公室里泡好他最好的功夫茶,又买了几样最珍贵的水果。
这是差不多是最尊贵的接待礼节,蔡村长明白。
蔡村长若无其事地喝着茶,问起了徐老板的生意。
这时候,徐老板当然得低调。
生意不亏本,但盈利也不多,竞争对手太多,市场环境也不行。
马马虎虎努力坚持吧。
蔡村长笑了一下,转变了话题。
他问起了工人的情况。
大概有多少工人,男女比例,工资多少,文化水平怎么样,人好招吗,好管理么,等等。
徐老板有些纳闷,蔡村长干嘛要了解这些信息呢。
但徐老板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。
蔡村长突然话风一转,提到了小芳的名字。
“有这个人吗?”他问徐老板。
一般工人的名字,徐老板是不知道的,但他知道小芳。
他也注意到小芳惊人的美丽,以及朴素的风格。
“有,有这个人。”徐老板说。
蔡村长喝了一口茶,又把杯子放回去。
“这女孩怎么样?”蔡村长问徐老板。
“非常好。”徐老板马上回答。
蔡村长笑了一下。
“非常好?怎么非常好?”蔡村长问。
“人长得特别漂亮,工作特别认真负责,也不多说话,就是浅浅的微笑,各方面都非常好。”徐老板说。
是不错么。
“工作能认真负责,像这样的年轻人现在就很少见了。现在的年轻人呀,个个都想一夜暴富,根本沉不下来心做事。”蔡村长说。
徐老板同意蔡村长的观点。
“不过,这个小姑娘有些特别。”徐老板说。
“特别?哪儿特别?”
徐老板苦笑了一下。
“因为她非常努力,非常钻研,工作做得特别好,我想提她当车间主任,她竟然拒绝了我。”徐老板说。
“哦?还有这事?”
“是啊,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。车间主任工资会涨一倍还多,算管理层了,可她竟然说,现在的工资已经够用了,够用就好,她不想涨那么多。嘿嘿,她真有意思,居然还嫌工资多。”徐老板说。
这姑娘是特别哟。
“够用就好,小小的姑娘,怎么有这样的觉悟呢?”蔡村长问徐老板。
徐老板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。
“可能跟她的人生经历有关。”徐老板说。
“人生经历?她有什么人生经历?”
徐老板叹了一口气。
“她好像是个孤儿,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,丢在一个道观的大门旁,道观道长发现了她,把她养大。”徐老板说
孤儿?
这事,儿子倒没有跟蔡村长说。
“哦。”蔡村长说。
“也许,道家的一些想法,对这个小姑娘影响挺大的。”徐老板说。
蔡村长点点头。
“这个姑娘,呃,我能不能见见她?”蔡村长说。
徐老板愣了一下。
迟疑了几秒。
“行吗?”蔡村长问。
徐老板这次回过来神儿。
“行,行,当然没问题。”徐老板说。
徐老板打了一个电话。
不大一会儿,有人敲门。
“进来。”徐老板说。
小芳推门进来了。
尽管有一定的心理准备,小芳的美丽还是让蔡村长吃了一惊。
真漂亮啊。
怪不得儿子看上了这个姑娘。
对儿子,蔡村长还是相当了解,儿子虽然不在家住,可蔡村长有很多眼线,随时向他通报儿子到信息。
他对儿子的情况是掌握的。
儿子泡妹子那些荒唐事,蔡村长基本都知道,为什么儿子单单看上了小芳,非要娶她,本来蔡村长还是有些奇怪,可他见了小芳,他就不奇怪了。
小芳实在是太漂亮。
尽管,完全素颜,也不影响她的美丽。
她的那种美丽,是过目难忘。
她还只是穿了件工作服,但工作服干干净净,整整齐齐。
没有一丝污点。
她冲徐老板点点头。
“徐总,您找我?”她对徐老板说。
语调平和。
徐老板热情地向她介绍蔡村长。
“这是咱们本地的领导,最大的领导。”徐老板说。
可小芳的表情没什么变化。
她冲蔡村长笑了一下。
既有礼貌,又不亢不卑。
蔡村长招呼她坐下。
客气地招呼。
蔡村长给她倒了杯茶。
“姑娘你是哪里人呀?”蔡村长问小芳,尽量和蔼。
小芳告诉了她。
蔡村长实话实说。
“没有听说过,不知道在哪儿。”蔡村长说。
小芳笑笑。
“没听说过正常,是个小地方。”她说。
蔡村长点点头。
他突然问敏锐问题了。
“我听徐老板说,他想提拔你当车间主任,但你拒绝了他,有这回事吗?”蔡村长问。
小芳点点头。
“能不能告诉我理由?”蔡村长问。
小芳倒谦虚。
“我的能力不够,承担不了那个担子。”小芳说。
蔡村长看徐老板。
“不,小芳你很有能力的,咱们最复杂的自动控制生产线,你都能熟练操控,怎么能说自己没能力呢?”徐老板说。
“可人不是生产线。”小芳轻声说。
徐老板和蔡村长相互看了一眼。
小姑娘学历不高,说话蛮有水平啊。
“你是说,你更愿意管机器,却不愿意跟人打交道?”蔡村长问。
小姑娘点了一下头。
“如果是这样,我可以提你当技术员,辅导别人做技术工作,工资也可以给你涨涨。”徐老板说。
“不用。”小芳说,微笑着。
“为什么呢?你不喜欢钱吗?”蔡村长问小芳。
小芳的回答出乎意外。
“喜欢,又不喜欢。”小芳说。
“什么意思呢?”蔡村长问。
“钱能解决一些问题,但是,够用就挺好,再多也没啥意思。”小芳说。
蔡村长观察小芳的眼睛。
小芳坦荡、真诚。
话说得发自肺腑。
蔡村长不禁有些感慨。
他这把岁数了,也算见过一点世面,境界还没有这个小姑娘高。
就冲小姑娘说的这一句话,他认为,儿子的眼光不错,这个姑娘好。
蔡村长越发客气。
徐老板纳闷,这个地头蛇怎么了?
“咱们村比较富裕,可是,咱们村缺乏人才。”蔡村长停住了话头。
可小芳的表情没有变化。
蔡村长只好继续往下说。
“连个会计算机的人都找不到。因此,我们打算引进点人才,我觉得,你不错,你有兴趣吗?”蔡村长问小芳。
小芳没有一点受宠若惊的样子。
“我也不太懂计算机。”小芳说。
实际上,她是拒绝蔡村长。
可蔡村长岂能那么好打发。
“不太懂可以学么,我们村里掏钱,送你去培训,以你的聪明,很快就会熟悉。”蔡村长说。
小芳还是摇头。
“我在这儿干得还好,我不想离开。”她说。
蔡村长苦笑。
他瞧着徐老板。
徐老板虽然不舍得放弃小芳这样的员工,但在蔡村长的注视下,他也不敢不替蔡村长说话。
“蔡村长这个村特别有钱,工厂这么多,配套也好,福利也好,去蔡村长这个村工作,那是相当不错的。”徐老板劝小芳。
“你如果愿意来我那儿工作,可以享受本村村民的待遇。”蔡村长说。
“是啊,多好呀。”徐老板说。
“本村村民的待遇是什么,你知道吗?”蔡村长问小芳。
小芳不知道。
蔡村长告诉了她。
每月固定拿数目不菲的分成。
远比小芳的工资高。
可小芳不为所动。
她摇了一下头。
“谢谢。”她说。
蔡老板觉得,他得抛出一个重磅炸弹。
“还可以分房。”他说。
连徐老板的眼睛都亮了。
可小芳仍然不为所动。
她摇了摇头。
非常坚定。
蔡老板只能苦笑了。
五小芳走后,蔡村长向徐老板坦白了。
儿子看上了小芳,想娶小芳。
蔡村长本人也觉得这姑娘不错。
但小芳对这事并不感冒,所以,希望徐老板能帮帮忙,撮合一下。
徐老板恍然大悟。
原来,蔡村长是这个意思啊。
他当然满口答应。
“我一定会尽力的。”徐老板说。
蔡村长瞧了一眼徐老板。
“厂的租期该到了,该续约了,如果你帮我办成这个事,这次签约,房租一分钱也不给你涨。”蔡村长说。
徐老板的眼睛瞪大了。
“好的,好的,我知道了,我一定办成这件好事。”他说。
可困难比徐老板想象得大。
他又把小芳找来。
把蔡村长的目的告诉她。
小芳一点也不惊讶。
她只是笑笑,然后,摇头。
“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,那是蔡村长独生子啊,这么好的事,你怎么能拒绝呢?”徐老板说。
可小芳就是不喜欢这样的馅饼。
徐老板叹气。
“你知道这事的意义吗?”他问小芳。
小芳不置可否。
徐老板就给小芳算起了蔡村长的家产。
有些是道听途说,有些是实在的信息,全都加起来,连徐老板也惊讶了。
蔡村长竟然这么有钱。
“知道么,你如果嫁进蔡家,成为蔡家的媳妇,你就相当于连续十次中了彩票的大奖,或许,还不止。”徐老板说。
“哦。”小芳说。
她也仅仅是“哦”了一声,再无别的反应。
徐老板摇着头。
“不要错过这个机会,”徐老板说,“嫁进蔡家,你就相当于鲤鱼跳过了龙门。”
徐老板是苦口婆心,可小芳没有一丝松动。
徐老板只好换个角度劝小芳。
“这是别人梦寐以求的事,可你却拒绝了,能跟我说说你的真实想法吗?你为什么要拒绝呢?”徐老板问小芳。
小芳倒不介意告诉徐老板真实的想法。
她的理由也很简单。
“我不喜欢那位蔡公子。”小芳说。
不喜欢?
不喜欢可以慢慢喜欢么。
慢慢培养感情。
看在蔡公子这么有钱的份儿上,可以给蔡公子一点时间。
可小芳一点也不愿意给。
连陪蔡公子去看个电影都不行。
徐老板只好摇着头,叹着气。
但徐老板怎么会善罢甘休呢。
他找到了周总。
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。
徐老板许诺,如果周总办成这件好事,给他涨工资。
跟蔡公子比,周总有些自卑,他的理智告诉他,要退出竞争。他虽有些酸涩,可他还是痛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。
能涨工资,这个诱惑还是不小的。
可周总怎么完成这个任务呢?
小芳甚至不跟周总多说一句话。
周总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胡燕身上。
周总把胡燕和她男朋友同时找来,给他们安排了这个艰巨任务。
他也许诺了。
这事如果办成了,给胡燕和她男朋友都涨一级工资。
这是周总的最大权限了。
胡燕是用心的。
她了解闺蜜的性格,她做了计划,她采取了持久的战略。
吃饭、散步时,总把话题往这方面引。
可是,两个星期过去了,小芳没有一丝松动。
胡燕很惊讶。
两个星期的用心,居然没有一点效果。
该聊的她也聊了。
方方面面的她也说透了,小芳不否认她的逻辑,但她有自己的观点。
“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?”忍无可忍了,胡燕问。
小芳静了一下。
“一个爱我的男朋友。”小芳说。
“爱你?难道蔡公子不爱你吗?”
小芳摇头。
“我觉得不爱吧。”小芳说。
胡燕叫了起来。
“怎么可能呢,如果不爱,他怎么会让他父亲找咱们老板,让老板跟你说情,如果他不爱你,他怎么会这么做?”胡燕说。
“那不算爱。”
“不算爱?算什么?”胡燕追问小芳。
“应该是喜欢吧,不算爱。”小芳说。
“这有什么区别呢?喜欢就是爱,爱就是喜欢。”
“有区别。”小芳说。
“什么区别?”
小芳想了一下,指着路边盛开的一朵紫花。
“这花很漂亮,你喜欢它,可是它凋零以后,你未必喜欢你。如果凋零以后,你仍然喜欢,这就是爱,否则,就仅仅是喜欢。”小芳说。
胡燕愣住了。
半晌没说话。
晚上见到她男朋友时,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男朋友。
“我如果凋零了,你还喜欢我吗?”胡燕问。
六各方面信息反馈到蔡公子那儿。
蔡公子买了牛肉、花生米,锁上门,关了手机,在家里独自喝了一件啤酒。
第二天早上,他冲淋浴时,想起了一个新招儿。
他找到了徐老板。
他想来徐老板的工厂打工。
徐老板吃了一惊。
“你想干什么工作?”徐老板问蔡公子。
“随便。什么工作都行。”蔡公子说。
可哪有随便的工作啊。
徐老板犹豫。
“最普通的工作就行。”蔡公子说。
徐老板思考再三,还是问了。
“你想要多少钱工资?”他问蔡公子。
“随便。”蔡公子说。
即使蔡公子不在乎,徐老板还是给了工人的最高工资。
蔡公子没意见。
虽然,那个数目有时候是他一天花的钱。
蔡公子的盘算其实很简单,在小芳面前多晃荡晃荡,让小芳明白,他蔡公子还不错,不仅仅是纨绔子弟。
蔡公子也确实没有别的招儿接近小芳。
小芳很少外出,就算是外出,有人给蔡公子通风报信,让蔡公子碰上小芳,但门口还有那个黑大汉在那儿待着,蔡公子估计想多说几句话都难。
不如来打工。
徐老板知道蔡公子的心思,把他安排在小芳的组里工作。
小芳态度柔和,但不冷不热。
可蔡公子是要努力表现。
他每天都给小芳送礼物。
花儿、水果、高档零食等等。
花儿,小芳插在瓶子里,放在设备旁边的窗户上。
至于别的么,小芳分给工友们。
她自己倒挺少吃。
贵重的礼物,像金手镯、高档手表,她连看都不看。
原物奉还。
蔡公子如果不要,就一直丢在那儿。
她也禁止胡燕替她接收。
想请小芳出去吃饭,更没门。
黑大汉一直在大门口监视着,蔡公子也不敢硬拽。
蔡公子进进出出,在厂里跟小芳说话,送礼物啊,黑大汉都看在眼里,他也没什么表示,可蔡公子明白,如果小芳不乐意蔡公子的骚扰,黑大汉肯定会马上出现,把他丢到一旁。
有一次,小芳跟蔡公子讲起设备的操作时,蔡公子理解得很到位,小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。
蔡公子当时骨头都酥了。
他送了这么多东西给小芳,费了那么多心思,小芳甚至都从未对笑过,最多是点点头。
可一次理解到位,小芳就这么赞许他。
他得博美人的笑。
投其所好。
蔡公子开始钻研起那些设备。
他毕竟是名牌大学的工科生,他又舍得花钱,有什么问题想不通,他甚至坐飞机去厂家现场问。
没多久,他基本融会贯通了。
他甚至比周总都熟悉那些设备。
出了什么问题,厂家不用来人,蔡公子就能搞定。
徐老板追着蔡公子,要聘他当总工程师。
蔡公子不干。
他就是想在小芳的手下干活,他能经常看见美人,听美人说话,让美人明白,他蔡公子也是有两把刷子的。
但一切仅限于此了。
他仍然没能请小芳出来吃顿饭,也未能让小芳收下他的任何贵重礼物。
蔡村长消息灵通,他也替儿子着急。
为了儿子,他想了另外的一招。
厂区有一栋二层小楼,厂里的女生大部分住在那儿,而因为房间不够,男工都不得不住外面。
蔡村长跟徐老板说,要把那个两层小楼拆了,加盖六层,这样,全厂的职工都能住下了。
徐老板欢迎这个计划。
员工宿舍有了,就更容易招人,人也能留住,能降低成本。
包吃包住,打工的人都喜欢。
蔡村长的想法是,拆了两层小楼,那么,这一段时间,小芳就得搬出来,在外面租房,他可以把房子租给小芳,这样,儿子的机会不就大多了。
再说,翻盖宿舍楼,一直在蔡村长的计划中,只不过,一直没下决心。
蔡村长想得倒挺好的,但小芳不按常理出牌。
她不住蔡村长的房子。
不要钱也不住。
她自己在镇上找了个小房间,住了下来。
是一栋小平房,破破烂烂,跟蔡村长家的大院子完全不能同日而语。
可小芳不嫌弃。
没有空调又如何,有台电扇就可以了,照样可以睡着觉。
七蔡公子有更多借口照顾小芳。
送小芳下班,这是个主要借口。
小芳住的那个胡同又黑又乱,挺危险的,有蔡公子陪陪,也不错。
不过,仅限于此了。
蔡公子想进屋多聊两句,也不行。
到门口,小芳就告别。
可蔡公子还是不断尝试。
有天晚上,已经接近凌晨了,蔡公子喝了酒,他就想换个方式试试。
他来到小芳的小屋,敲门。
小屋的灯亮了。
“是谁?”小芳问。
“我啊。”蔡公子连忙说。
小芳静了一会儿。
“有事吗?”小芳问。
“呃,有点事。”蔡公子说。
“什么事?”
“呃,你开了门我跟你说么。”蔡公子说。
小芳坚持不开门。
蔡公子开始花言巧语了。
今晚月亮这么好,出来散散步么。
或者,吃点东西,或者,去唱歌。
等等。
小芳都拒绝了。
“反正,你开门么,咱们隔着门也没法聊天。”蔡公子说。
小芳拒绝。
蔡公子用手拍门。
房东其实早就醒了,听到了动静,可那是蔡村长的独生子啊,而蔡村长在这个村,就跟皇帝一样,房东不敢坏了蔡公子的好事,装着什么也没有听见。
蔡公子更加有持无恐。
拍门的声音更重了。
突然,蔡公子脖子一紧,两只脚脱离地面了。
蔡公子对这个情景很熟悉,他乱踢乱打,骂身后的黑大汉。
黑大汉捏着蔡公子的脖子,转过身,往外走了几步。
这时,门开了。
小芳出来了。
“别伤害他。”小芳对那个黑大汉说。
黑大汉扭头凝视着她,小芳猛地觉得时间都凝固了。
她不知道她为啥有这种感觉。
她被这种感觉吓住了。
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又说话。
“别伤害他。”她重复说。
黑大汉点点头。
他把蔡公子放下了,就好像放下什么易碎物品。
蔡公子向小芳道了句谢,很快就溜掉了。
黑大汉也慢慢走开。
小芳叫住了他。
黑大汉转身又凝视她,而小芳呢,居然又是全身一震。
“谢谢你。”小芳说。
黑大汉点点头,又慢慢走开了。
可小芳想跟他交谈两句。
“你住哪儿呢?”小芳问他。
黑大汉指了指二十米外的一栋房子。
那儿似乎是一个仓库,黑大汉手指的地方好像是那个仓库的房顶。
那儿有个平台。
小芳明白了。
自从她搬过来,这个黑大汉每天晚上都睡在那儿,保护自己啊。
似乎是这样。
小芳很感动。
可是,那个平台足足有三米多高啊,黑大汉怎么上去呢?
黑大汉给她做了演示。
他扒着墙壁的一个缝隙处,稍微一用力就攀了上去。
八小芳买了点水果。
她想送给那个黑大汉。
她邀请胡燕陪她一块去。
人家帮了忙,得感谢人家。
胡燕的想法跟小芳不同。
她不认为黑大汉帮了小芳,她反而觉得,黑大汉是害了小芳。
没有黑大汉,蔡公子说不定就抱得美人归了。
小芳不喜欢这个玩笑。
“不,我是不可能嫁给蔡公子的。”小芳说。
“为什么啊?人家蔡公子那儿不好呀,人长得帅,又那么有钱,关键是,还那么喜欢你。我就纳闷,你干嘛这么矫情啊。”胡燕说。
“我不是矫情。”小芳说。
“不是矫情是什么,人家蔡公子对你难道不好么?每天都给你带礼物,你上下班人家接你送你,你还要求什么?”
蔡公子对小芳好,小芳承认。
她也感谢他。
但她不会嫁给他,因为,没有感觉。
“感觉?你想要什么感觉?”胡燕问。
小芳停了一会儿,回答了胡燕。
“那种心动的感觉。”小芳说。
“心动的感觉?那是什么感觉呢?”胡燕问。
小芳没有回答胡燕。
胡燕追问,她也没回答。
胡燕只好放弃。
这个丫头实在是太犟了,九头牛都拉不回来,也不知道,她那小脑袋瓜到底是怎么构成的。
但胡燕还是陪小芳去了。
黑大汉刚刚一个人卸了一大车货,浑身是汗,他打开了一瓶白酒,打算解解渴,这时,他看见小芳她们两人走过来了。
他放下酒瓶,站了起来。
外凸的大眼睛盯着小芳。
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,小芳还是挺不自在。
小芳冲他笑。
“昨晚,谢谢你。”小芳说。
黑大汉摇了一下头。
他的意思是,没什么,小事一桩。
小芳把提着的一兜水果放着长椅上。
“一点心意。”小芳说。
小芳很羞怯。
她没有送过礼,她反倒觉得挺不好意思。
幸好,黑大汉点点头,没有推辞。
小芳像卸了一个重担,轻松一些。
她想跟黑大汉多聊两句。
“你喝的是什么?酒吗?”她问。
黑大汉点点头。
还把酒瓶拿给小芳看。
“少喝点,对身体不好。”小芳说。
她对黑大汉笑。
美人的笑,对黑大汉也很有影响力。
黑大汉站得更直了。
他连续点了几下头。
小芳还想跟他套近乎。
“你是哪儿的人啊?”小芳问黑大汉。
黑大汉的发音有些含糊。
他几乎是嘟哝了一下。
但小芳还是听明白了。
小芳又笑。
“咱俩是老乡啊,我也是那个省的人。”小芳说。
黑大汉点头。
“咱们以后要相互帮助哈,咱们是老乡,以后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说,不要客气。”小芳说。
黑大汉又点了一下头。
“你干嘛对他那么好?”胡燕问小芳。
小芳否认。
“没有啊。”小芳说。
“还没有?蔡公子对你那么好,你也没对他笑过几回,可对这个满身臭汗的流浪汉,你居然一直笑着。”胡燕说。
小芳没反驳。
胡燕盯着她。
“为什么?你为什么对这个流浪汉那么好?”胡燕问。
小芳叹了一口气。
“他的眼睛。”小芳说。
“他的眼睛怎么了?”胡燕问。
小芳没有马上回答。
她组织了一下词语。
“他看我的眼神,嗯,很特别。”小芳说。
“怎么特别?”胡燕问。
小芳并不想回答胡燕,但胡燕怎么肯善罢甘休,她穷追不舍。
小芳只好回答了她。
“他看我的眼神非常深沉,好像饱含感情似的。”小芳说。
胡燕嘿嘿一笑。
“也许你是误解了,他只是被你迷住了,只会呆呆地盯住你瞧,就跟蔡公子一样。”胡燕说。
小芳摇头。
“不,跟蔡公子完全不一样,他看我的眼神,呃,好像感情深厚得多。”小芳说。
“深厚?怎么个深厚?”胡燕问。
小芳白了胡燕一眼。
她能听出来胡燕讽刺的语气。
但她还是回答了胡燕,尽管,她知道,她的回答会让胡燕的讽刺更强烈一些。
“我甚至有种感觉,他愿意为我去死。”小芳说。
不出所料,胡燕的笑声更大了。
“为你去死?有这么夸张?”胡燕说。
小芳没有接腔。
任由胡燕嘲笑。
胡燕终于收住了笑。
“你的感觉可能是种错觉。”胡燕说。
小芳没有反驳。
“也许吧,但我确实是那么感觉的,”小芳说,“我真的好感动,我这辈子还从来没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。”
胡燕知道小芳是孤儿,不知道父母是谁,大概从小就缺爱,所以,才会把爱看得那么重要。
她还是想提示小芳。
“蔡公子看你的眼神也非常有感情,他或许也愿意为你去死。”胡燕说。
小芳摇头。
“不,不一样。”小芳说。
“怎么不一样?”
“蔡公子只是喜欢我的外貌。”小芳说。
“那个黑大汉呢?他难道不跟蔡公子一样,也仅仅是被你的美貌迷住了?”
“不是,”小芳说,“我几乎可以肯定,除了外貌,他更喜欢我别的地方。知道么,这才是真正让我感动的。”
喜欢小芳的美貌,司空见惯,更喜欢小芳的灵魂,才非常特别。
胡燕听懂了小芳的意思。
她沉默了一会儿。
“你不会喜欢上这个流浪汉?”胡燕对小芳叫道。
小芳没有回答她。
胡燕继续大叫。
“不会吧,你不喜欢蔡公子,却喜欢这个像乞丐一样的流浪汉?喜欢这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流浪汉?”胡燕说。
小芳莞尔。
“也没什么不可以的。”小芳说。
胡燕则完全傻掉了。
九从此以后,小芳经常给黑大汉买水果。
坐在黑大汉旁边,看他慢慢地吃。
两人也不说话,只用眼神交流。
这情景在镇上引起了轰动。
两个人反差太大了,一个那么白皙、漂亮,另一个却那么黝黑、丑陋。
这难免会引起人们的指指点点。
小芳倒无所谓。
只要她想通的事,她根本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。
就像她什么明星也不认识,仿佛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似的,她觉得没什么,也就不觉得丢人。
别人瞧不起她,她也无所谓。
可她的好朋友却替她着急。
“你干嘛老去看那个流浪汉?”胡燕说
小芳找借口。
“他是我老乡啊。”小芳说。
“切,咱们厂有那么多你的老乡,也没见你跟别人多说两句话。”胡燕说。
小芳不吱声了。
“你得注意点影响,你都不知道,人家是咋说你的。”胡燕说。
如果是一般的女人,会问,别人是怎么说自己的,可小芳不是一般的女人。
她一句也不想打听。
根本不在乎。
“干嘛管别人怎么说呢,嘴长在别人身上,随她们随便说。”小芳说。
“但你也没必要每天都坐在那个黑大汉身旁吧,一坐就是一个小时,连话也说不了两句。众目睽睽之下,多傻啊。”胡燕说。
小芳笑了一下。
“你不了解我的感觉。”小芳说。
“什么感觉?”
小芳犹豫了一下,还是说出来了。
“坐在那个黑大汉的身旁,我有种莫名的安全感。”小芳说。
“安全感?”
“嗯,安全感。非常强烈。”小芳说。
胡燕撇嘴了。
但小芳还是继续说下去。
“感觉就算是天塌了,也没什么可怕的。”小芳说。
蔡村长还是想帮帮儿子。
一天中午,小芳和黑大汉坐在长椅上,一辆警车开过来了。
警车停了下来,下来两个警察。
两个警察径直走到黑大汉的面前,他们让黑大汉拿出来身份证,他们要看一看。
黑大汉不怎么说话,主要是小芳跟警察交涉。
小芳担心黑大汉没有身份证,流浪汉哪有身份证呢,所以,跟警察解释。
没想到,黑大汉竟然从裤兜里掏出来身份证。
警察拿出来仪器。
没有问题。
这个黑大汉没有犯罪记录。
但警察给黑大汉做人像比对时,出了点问题。
头三次都没有通过。
警察纳闷啊,又搞了一次,才勉强通过。
警察愣了几分钟,为了避免尴尬,问了黑大汉几个问题。
“你在这儿干嘛?”警察问他。
黑大汉指了指装货的大车。
小芳替他说话了。
“他在我们厂负责装卸货物。”小芳说。
警察没有看小芳,还是问黑大汉。
“在这儿干多久了?”警察问。
“有三个月了。”小芳说。
警察指着长椅下的空酒瓶。
“怎么喝了这么多酒?”警察问。
又是小芳回答了。
“他酒量大,几分钟就能喝一瓶。”小芳说。
几分钟能喝一斤白酒,连警察也佩服。
“少喝点酒,不能在我们这儿惹事,明白吗?”警察对黑大汉说。
黑大汉点点头。
小芳替黑大汉说话。
“他只是看着凶,其实,他人特别好,喝再多酒,他也非常安静。”小芳说。
警察点点头,离开了。
找不到人家什么毛病,即使是蔡村长的委托,也没办法。
但两个警察上车以后,两人讨论起来。
“奇怪哈,第一次人像比对,只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,然后一次比一次高,最后才通过。”一个警察说。
“大概是仪器出现点问题。”另一个警察说。
“嗯,大概是。看来,这批仪器的质量不行。”警察说。
一天深夜,突然下起了暴雨,小芳惊醒了,在床上辗转反侧。
她担心黑大汉。
仓库上面的大平台没有避雨的地方,雨又这么大,那黑大汉怎么办啊。
小芳起床了。
她撑着一把大伞,去找黑大汉。
果然,黑大汉没有在平台上,而是在一处房檐下避雨。
那块地方很小,黑大汉只能紧贴着墙壁,才能不让雨滴砸到身上。
小芳犹豫了一下。
她还是做了决定。
“去我房间吧,躲躲雨。”她说。
黑大汉没吭声。
小芳走过去,拉他。
“去吧,这地方太小,太不舒服。”小芳说。
黑大汉才挪动身体。
小芳想把他撑在伞下面,但她得踮起脚尖才能做到。
“你来撑伞吧。”小芳对黑大汉说。
黑大汉才敢接过伞把。
到了房间,小芳给他找了条浴巾,让他擦干身上的雨。
黑大汉不接浴巾。
“没事,用浴巾擦吧。全身是水多不舒服呀。”小芳说。
黑大汉才接过去。
小芳把自己的席子去掉,铺在地上,让黑大汉睡。
还把自己的枕头给了他。
开始,开着灯,两人都睡不着。
黑大汉紧闭着双眼,但小芳凭直觉知道,黑大汉还醒着。
小芳关了灯。
在黑暗中,小芳更睡不着了。
她翻来覆去。
突然,她坐了起来。
黑大汉只是一团黑影,没什么动静。
小芳悄悄站起来,走了过去。
黑大汉还是没什么动静。
小芳犹豫再三,终于,她蹲下身,紧靠着黑大汉,躺了下来。
一种强烈的幸福感袭来了。
她搂住黑大汉。
越搂越紧。
十小芳买了喜糖。
她告诉大家,她和黑大汉在一起了。
没有一个人祝福她,大家都傻乎乎的,忘了基本的礼貌。
她也给蔡公子送了两个糖,然后,深深地向他鞠了一个躬,什么也没说,就走开了。
蔡公子发着呆,过了十分钟才回过来神儿。
他扔掉两块喜糖,离开了。
他买了酒,买了两个菜,回到家,锁上房门,慢慢喝了起来。
谁叫门也不开。
手机也关了。
蔡村长夫妇赶了过来。
他们敲门,蔡公子也不开。
幸好,蔡村长有这套房间的备用钥匙,他开门进来了。
没有亮灯,蔡公子缩在黑乎乎的角落里。
母亲哭了,走过去搂着儿子。
儿子很反感这样。
蔡村长也反感。
他训老婆。
“你这是干嘛呢,你走吧,别在这儿添乱,我陪儿子聊聊天。”蔡村长说。
老婆不愿意离开。
蔡村长瞪她,又向她使眼色,她才离开。
蔡村长没有开灯,他坐下来,找了个杯子,也倒满了酒。
他喝了一口,没跟儿子说任何话,慢慢地吃着菜。
倒是儿子先开口了。
“她竟然看上了那个流浪汉,却没看上我,这是怎么回事?”他问老爸。
蔡公子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问老爸。
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事。
蔡村长似乎想得通。
他慢慢喝着酒。
“为什么啊?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蔡公子追问。
蔡村长夹了一口菜。
“也许是因为缘分。”蔡村长说。
“缘分?”
蔡村长点头。
“小芳跟你没缘分,跟那个黑大汉有缘分。”蔡村长说。
蔡公子静了一会儿。
“可她怎么能跟那个流浪汉有缘分呢?那个流浪汉那么丑,连话都说不清楚,她怎么能跟他有缘分呢?”蔡公子问父亲。
蔡村长苦笑。
“大概是萝卜白菜,各有所爱。”蔡村长说。
这个回答不能让蔡公子满意。
他还在苦苦地思考。
“我准备出去一段时间。”他突然对父亲说。
父亲同意。
“可以呀,出去转转,散散心,挺好的。”父亲说。
“我不是出去旅游。”蔡公子说。
“哦?那你想干什么?”
蔡公子还是跟爸爸说了他的计划。
“我想去大城市打拼打拼,见识见识更多的人,更多的事。反正,我不能在家瞎混了,我想改变一下自己的人生。”蔡公子说。
蔡公子说出这样的话,让父亲刮目相看。
他支持儿子。
“不错,出去见见世面挺好的,需要资金支持你尽管说,我来想办法。”蔡村长说。
可儿子摇头。
“我不要你的资金支持。我就想靠我自己的能力,去打拼打拼。”蔡公子说。
蔡村长更欣赏儿子了。
他毫不避讳地表达了他的赞赏。
可蔡公子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赞赏的。
“我就是想以一个穷光蛋的身份去见见世面,或许,我就能理解小芳了。”蔡公子说。
胡燕恨不得对小芳破口大骂。
怎么能这么草率决定?
那是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啊。
“我不草率。”小芳说。
“怎么不草率?就一晚上,你就搞定了你的终身大事,还不草率?”胡燕说。
“其实我考虑很久了。也并非一时冲动。”小芳说。
胡燕气得有一阵子没说话。
“你考虑很久了,可你却没跟我透一点口风,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你的朋友?”胡燕说。
小芳连忙否认。
“其实,我也跟你说过。”小芳说。
“你那算是跟我说过吗?你顶多是暗示而已。”胡燕说。
小芳笑笑。
“我一提那个话题,你就嘲笑我,我不敢再多说。”小芳说。
这倒是实情。
一提黑大汉,胡燕就撇嘴。
胡燕的气消了一点儿。
她认真的瞧着小芳。
有一阵子没说话。
瞧得小芳都不好意思了。
“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啊?”小芳说,她陪着笑。
可胡燕一丝笑容都没有。
“你老实跟我说,那个黑大汉究竟有哪一点好,你居然看上了他?”胡燕问小芳。
胡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。
连话都说不清楚,更不说那么丑了,小芳怎么能喜欢这样的人呢?还要跟他结成伴侣。
小芳的脑袋难道真进水了?
小芳的笑也收起来了。
“他哪点好,我真不知道,我也认真想过这事,我想不明白。可我就想坐在他旁边,靠近他,我弄不清楚这是什么原因。”小芳说。
胡燕又想破口大骂了。
“想不明白,你就把终身大事定下来了,你脑子有病吧?”胡燕喊道。
小芳没有否认。
也许她脑子有病吧。
反正,她就这么决定、实施了。
似乎,没有一点后悔。
而且,小芳的不后悔,也不介意让胡燕知道。
胡燕泄气了。
劝小芳的意愿,她完全丧失了。
“两块糖是怎么回事?”胡燕问小芳。
“嗯?”
“给大家每人两块糖就宣布你俩在一起了,这是什么意思?难道你们不该办个仪式,请大家吃顿饭吗?”
小芳笑。
“嗨,在乎那些仪式干嘛,只要我们俩认可,就行了。”小芳说。
“那是终身大事啊,你居然说只是个仪式?你真够可以的。真可以。”胡燕说。
小芳说了她的想法。
“他的父母双亡,我也没有父母,所以,就不搞什么仪式了,我觉得,发发喜糖就可以了,虽有欠缺,但也还行吧,至少我们两个觉得还好吧。”小芳说。
胡燕只能摇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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